刚升起的晨光斜斜地穿过高大的松树林，洒下斑驳的光影。扑棱棱，一声轻响，一只鸟儿振翅飞起。在松柏斋的庭院中迈步时，利燮开口说道。
“衣服很合身啊。”
这是利燮连衣架一起送来的衣服中的一件。
“衣服本身就很出色。”
敏京机械地回应着，微微点头。脑海中却在模拟今天简报会上泰时焕会长会说些什么，设想了各种版本的场景。
“模特也不错嘛？姜部长做TK时尚的宣传大使都没问题。”
利燮不合时宜地开了个无聊的玩笑。敏京停下脚步，定定地注视着他。
“怎么了？”
“如果由代表亲自出面，宣传效果会达到什么程度，您觉得呢？”
“什么？”
利燮像是完全没听懂似的反问道。
“TK时尚的宣传模特啊。”
“你在说什么啊。”
“我觉得效果能媲美一万亿的销售额。”
利燮“噗哈”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担任代表的消息已经在媒体上铺天盖地地宣传过了。照片也贴得到处都是，拼命地推广，但销售额能有十亿就不错了。股价倒是涨了点，毕竟之前实在是太惨了。谁会看着我的照片去买衣服啊。”
“那是常务您的证件照罢了。”
利燮微微向右歪了歪头，细长的眼眸微微上扬。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是让我去拍TK时尚的广告？”
“不是，广告就太直白了。”
“你到底想把我摆到什么位置上啊？”
“穿上衣服，拍个画报就差不多了。”
利燮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看着敏京，然后仰头叹了口气。呼，他将一口气吐向空中，随即带着一丝苦笑，将荒唐与不悦收敛起来，对敏京说道。
“我们的衣服，还是得让能最衬托出衣服魅力的模特来穿才行。”
敏京向利燮靠近了一步。阳光在庭院的草坪上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
“您比模特还要出色。这点我可以证明。”
听到敏京的话，利燮先是张大了嘴，随即皱起眉头，又咬住了下唇。脸颊微微泛红。
“这是偏见的证明吗？”
敏京一边确认时间，一边拉着利燮前行。
“会长应该在等着我们了。”
利燮似乎还想再确认些什么，但很快便加快了脚步。
松柏斋的书房比平时更显沉重。比起简报，这里更多是倾听担忧与责备的场所。不过因为早有预料，利燮和敏京都并未显得太过慌张。
“会长，是的。杜雷尔户外品牌正在进行出售程序。”
“最终还是要卖掉了啊。”
会长的声音里满是怒气。
“杜雷尔是TK时尚的代表品牌，连这个也要卖掉吗？卖了之后又要收购什么？儿童服装吗？”
会长的视线转向了敏京。
“春风品牌不仅在20多岁女性群体中颇受欢迎，其自有品牌化妆品的增长势头也十分明显。特别是在中国市场，已经成功实现了本地化。虽然目前规模和品牌知名度尚显不足，但若能并入TK时尚旗下，预计未来三年内增长率可达800%。”
“那些像玩具一样的衣服和化妆品，比杜雷尔还重要吗？”
利燮接过了会长的问题。
“正是因为重要才如此，会长。杜雷尔作为核心品牌，品牌价值至关重要。”
“所以呢？卖掉的话，只会给品牌贴上衰败的标签。媒体立刻就会嘲笑说连杜雷尔也要被卖掉了。谁会去买一个走下坡路的品牌呢？”
“通过集中资源来保护品牌价值……”
会长啧啧地咂了咂舌。
“泰利燮 代表，就凭这点程度，形象是不会改变的。人们只愿意记住他们已经知道的东西。一旦负面形象扎根，除非进行近乎革新的尝试，否则根本无法改变。归根结底，也就这点能耐罢了。”
利燮的嘴角僵硬了。脸色苍白，紧握的拳头上关节凸起。这是泰利燮极少表露出的反应。他被逼到绝境，内心饱受煎熬，勉强支撑着。敏京则因不安而屏住了呼吸。
利燮终于开口了。
“革新。是的，我会尝试。”
“哦？打算怎么做？”
会长以更加不满的语气问道。
“人事引进、收购、出售。除了我听过的这些，还有什么别的方案吗？”
听到这种仿佛完全不值一提的贬低，敏京的手心几乎渗出了汗。
利燮抬起苍白而僵硬的脸，缓缓说道。
“会长，我认为能一举改变大众心中固有形象的事件，足以媲美革新。”
会长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他抬起干瘪而布满皱纹的手，示意对方赶紧说下去。
“杜雷尔的形象是可靠的品质、不过时的平庸设计、高昂的价格。价格上堪称准奢侈品，但形象上只是国内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品牌。名人不会选择这样的衣服。因此，它是一个精神满足感相对较低的昂贵准奢侈品。我想改变这一点。”
利燮微微侧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敏京。
“正好姜敏京部长正在策划一个方案，我想听听会长的意见。”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利燮温和地指示道。
“姜部长，你亲自向会长说明吧。就是刚才我们讨论过的那个方案。”
画报？真要我在这个场合说出那个画报的提议吗？
利燮斜着头，注视着民庆的眼睛。没关系，试着说说看吧。利燮眼中闪过的一抹微笑，只有民庆能够读懂。民庆用一次短暂的呼吸调整了一下因紧张而颤抖的声音。
“会长，杜雷尔品牌的正统性在于杜雷尔男装。我们希望重新让杜雷尔男装在大众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选用一位突破常规的模特来展示欧洲新锐设计师德里克·蔡充满个性的下一季设计，恕我冒昧，我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代表您。”
“泰利燮代表，是吗？”
“是的，会长。”
“计划是在《W时尚》杂志上刊登专访及画报照片，同时宣传品牌的愿景和TK时尚的发展方向。还有……”
民庆稍稍停顿了一下。
“之后推进与GV公司的合作项目，必须与TK电子进行协作。几个月前在电气本部已经讨论过此事。包括代表您的画报在内，还有几项企画。因此，我判断现在的可能性更高了一些。”
“哦，是吗？”
“是的，会长。具体内容将在进一步会议后向您汇报。”
会长用沉思的目光注视着民庆。
“姜部长，泰利燮代表要穿着杜雷尔的衣服，像明星一样拍画报，是吗？”
“非常抱歉，会长。我们会尽量确保方向和氛围不失体面。”
“好了。”
会长抬手打断了民庆的话。利燮和民庆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会长的嘴上。
“试着做做看吧。”
会长简短地说完后，叫住了利燮。
“泰利燮代表。”
“是，会长。”
“稍有不慎，这事就可能成为笑柄。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明白。”
“有信心吗？”
“拍好照片的信心我没有。但为了公司，我似乎有了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的决心。我不能再继续躲在松柏斋的阴影下了。”
会长注视着利燮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而温暖。
“最重要的是，不是别人，而是你利燮，竟然要拍照片。你真是下了大决心啊。怎么会想到去拍照片呢？”
“不是这样的，会长。被拍照片应该会很有趣吧。如果不是这样的机会，我什么时候还能体验一次当模特呢。”
会长发出呵呵的笑声。
“听你这么说，还真像那么回事。我可是知道你从小就讨厌被人拿相机对着拍。还记得你看到闪光灯亮起时吓得瘫坐下来的情景吗？那孩子脸色发青，喘不过气来，我当时心都沉下去了。你知道我对那些记者吼得多厉害吗？”
“啊……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是大人了，会长。”
“你这么一说，真的像个大人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你连拍全家福都讨厌……”
这是一件未曾料到的事。敏京一边观察着利燮的神色，一边握紧了拳头。
“姜部长。”
这次，董事长的视线转向了敏京。紧张感让她的心跳加速。
“是，董事长。”
“这次企划如果稍有不慎，可能会导致泰利燮常务得到的比失去的还要少。你明白吗？”
敏京无法轻易作答。时尚业务在当前状态下，很难找到扭转局面的契机。利燮正处于最不利的时机，以最不利的方式，作为企业家和继承人的资质，接受着冷酷无情的评判。
考虑到利燮的竞争对手泰俊燮部长完全掌控了电子业务，并对整个集团产生影响，利燮已无退路可言。本季度时尚业务的业绩目前看来一片黯淡。业绩公布后会发生什么，完全可以预见。绝不能让泰利燮再次被边缘化，游离于公司之外。
问题在于姜敏京自己。这份企划案潜藏着巨大的风险，甚至可能让至今为止成功积累的职业生涯毁于一旦。如果画报企划带来的销售效果不及预期，或者利燮的形象稍有瑕疵，敏京将不得不承担全部责任。从实际利益来看，敏京没有任何理由推进这项企划。而此刻，董事长对企划风险的警告，正是敏京撤回画报企划的最后机会。
“姜部长，你没有信心吗？”
“不，董事长。”
敏京注视着董事长，作出了回答。
“我一定会尽全力确保成功。”
“姜部长，拍摄时要确保泰利燮代表不感到负担，务必好好处理。”
“是，董事长。”
敏京用坚定的声音回答，并鞠了一躬。
骰子已经掷出。是时候彻底抹去对失败的恐惧了。敏京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全神贯注地提高成功的概率。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
松柏斋简报结束后，走出书房时，利燮并未对敏京提出额外的疑问。
穿过庭院时，他的手在敏京肩上轻拍了一下便放下，随后带着些许疲惫的神情，靠在车上闭上了眼睛。
“我想睡一会儿，头有点痛。”
听到这话，敏京莫名感到歉疚。她并不知道利燮有闪光灯恐惧症。仔细想想，宣传用的照片总是那固定的两三张证件照。虽然泰利燮也曾参加活动并被媒体曝光，但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回想起来，当时拍摄照片时也总是附带许多苛刻的条件。
在机场或演出场所等地方，若有不得不暴露在不特定多数媒体镜头下的风险，泰伊燮总是带着身材高大的保镖随行。或许比起人身保护，他更想躲避闪光灯的侵扰也未可知。
到达公司后，伊燮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敏京率先下车，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后车门。
“代表。”
听到敏京低声的呼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被光线刺到一般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向了她。四目相对后，伊燮伸出手来。敏京像是护送一般，托住了他的手。下车后，伊燮仍有一小会儿没有松开那只手。
“现在没事了。”
“啊？”
“头不疼了。所以别再盯着看了。”
伊燮转过身，率先迈步走去。他短暂地一笑，那带着些许戏谑的笑容只有敏京能看见。上班途中的公司员工纷纷停下脚步问好。面对四面八方传来的问候，伊燮轻松应答，步履爽快地向前走去。
“聊聊吧，姜敏京部长。”
取消了整个上午的会议安排后，伊燮来到了敏京的座位前。
“是，代表。”
敏京应声站了起来。在决定进行画报企划的那一刻，敏京便决定不去考虑失败时可能承担的风险。唯有全力以赴提高成功的概率才是唯一的出路。
事实上，她已经在上午的工作时间中抽空与世雅简短讨论了画报相关事宜。接下来需要向伊燮更具体地说明，并尽快安排实际的会议。
整理世雅提供的信息，W杂志的截稿日期是下个月21日，时间安排属于例外情况。但他们已经得到答复，将尽最大努力全力准备。
对于W杂志而言，TK泰伊燮的画报是一个空前的机会，他们绝不会错过。当然，最理想的情况是，除了独家画报外，还能与GV公司的帕特里克·福贝尔进行访谈，提及TK的杜雷尔与GV的合作项目。但要实现这一点，仍有诸多难关待跨越。
“已经整理了一些需要向代表汇报的事项。”
敏京拿起平板电脑，准备前往伊燮的办公室时，他却轻笑了一声。
“要去哪儿啊？”
“啊，那就在这儿说吧？”
“不是。”
看着敏京的目光，伊燮揉了揉肚子。
“我饿了。”
仔细一想，的确快到午饭时间了。
“好，那您去吃吧。”
“边吃饭边听你说吧。”
“一起吃午饭吗？您没有私人约会吗？所以才让我清空日程……”
“约会取消了。一起吃吧。”
伊燮没有等待敏京的回答，便迈步走开了。
预订的餐厅是离公司车程约10分钟的一家韩式餐厅。刚踏入入口，认出利燮的经理便立刻将他们引向位于内侧的包厢。利燮亲自预订时，细致地确认了包厢的位置、菜单以及布置。
其实上周敏京在整理利燮的午餐日程时，因为想稍微休息一下，便以私人约会为由将今天的午餐时间空了出来。利燮趁着短暂的空闲给餐厅打了电话，预订了今天的午餐时段，并提前点好了菜。
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去哪里好呢？面对数十种选项，他犹豫不决，徘徊不定，直到想到要吃肉时，选项才终于被筛选出来。
想起昨晚在床上疲惫入睡的敏京，他心中充满了愧疚，感到沉重。同时，下身也变得沉甸甸的。哈……利燮迅速将思绪转回到食物上。
从氛围来看，牛排是不错的选择，但考虑到排骨能吃到更多的肉，最终菜单定为了排骨。顶级韩牛排骨。定下菜单后，利燮又陷入了另一番 고민。排骨需要服务员频繁进出，还要用剪刀处理，总觉得氛围有些难以维持。
走进包厢，只见宽敞的桌子上已按照要求布置好了一切。排骨已经准备好，一进来就可以直接烤制；为了避免用餐时频繁打扰，如利燮所嘱咐，小菜和餐前食物也都一次性摆放整齐。
利燮环视了一圈桌子后，示意敏京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对面。敏京似乎觉得摆满的桌子有些奇怪，愣愣地盯着食物看。
“这里的排骨很好吃。”
他试着回想敏京是否讨厌排骨，但似乎并没有这种印象。即使她不喜欢，他也打算让她多吃点，所以无所谓。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于是问道。
“你讨厌排骨吗？”
“没有。”
服务员在中间的烤盘上快速烤着大块的排骨。滋滋作响的烤肉声和排骨的香气刺激着食欲。敏京脸上带着意外是排骨的表情，歪着头疑惑了一下，但还是尝了尝面前摆放的餐前粥、沙拉和蒸蛋。她一边称赞食物味道不错，一边似乎被排骨的香气勾起食欲，不时地瞥向烤盘。
“先给她吧。”
服务员熟练地用剪刀将排骨肉切成小块，利燮指了指敏京的盘子。
“不用……”
敏京还没来得及推辞，服务员已经将肉依次分到敏京和利燮的盘子里。随后，他将剩余的排骨放到提前准备好的新烤盘上。快速烤熟的排骨肉翻了一次面后，利燮开口道。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好的，有需要请叫我们。”
服务员离开，门关上后，利燮拿起分好的肉。
“多吃点。”
“好的，好的。”
“就算你说不喜欢排骨，只要一吃，肯定会改变心意的。”
“其实我挺喜欢的。”
敏京笑着夹起了一块排骨肉。放入口中的瞬间，她的眼睛瞪大了。利燮尝了一口后也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挑选的肉，味道相当不错。他满怀自信地问道。
“好吃吗？”
“韩牛排骨的威严啊。”
听到敏京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利燮很想说以后会经常买给她吃、买很多给她吃，但敏京只顾着吃排骨，连看都不看利燮一眼。在韩牛排骨的威严面前，利燮的威严彻底败下阵来。虽然看她吃得香心里觉得欣慰，但那种被冷落的感觉却并不怎么愉快。
“这个也多吃点。”
利燮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夹到敏京面前。
“好的。不，不行。这个您得吃，代表。”
敏京一边用力嚼着排骨一边回答，突然站了起来。
“代表，把剪刀给我吧，我来做。”
敏京看着利燮在烤盘上剪熟肉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显得有些不安。
“不用了，我来吧。”
利燮干净利落地剪着肉，语气略带几分揶揄地说道。
“现在终于看到我了吧。”
“啊？”
“之前还把我捧得像模特什么的那么高。”
利燮“咔嚓”一声精准地剪下了一块排骨肉。
“我完全被排骨给比下去了。”
“您在说什么……”
敏京把手伸向剪刀前，又犹豫着缩了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太着急了……平时我并不贪吃。只是想快点吃完，有些话想跟您说……”
“好的，好的。多吃点，也说说吧。这样我来这里才算有意义。”
利燮把烤好的排骨肉放到敏京的盘子前，敏京只是来回地看着排骨和利燮。
“怎么了？”
“那个，嗯……有点不太好问。”
“什么事。”
“不是取消约会，这个……您是特意订的吗？”
“我？为什么？”
利燮装作不知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敏京的眼神游移到一旁，轻轻咬了咬嘴唇，脸上因尴尬而泛起红晕。
“因为排骨太好吃了，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本来就是一家好吃的店，我拜托了他们，他们好像特别用心了。毕竟是个重要的约会。”
“哦……”
敏京用筷子的动作比刚才少了几分热情。
“好好吃吧。”
利燮看着敏京说道。
“像昨天那样睡着可不行。”
敏京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进餐厅时因为不舒服摘下了眼镜，她那双大大的黑眼珠显得更加清晰。
“今天恐怕一次是结束不了的。”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眉间先是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
“您是在担心我的体力吗？”
“嗯。”
“所以才请我吃韩牛排骨吗？”
“嗯。”
“您其实没有其他约会，对吧？”
利燮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撒谎呢？”
这语气不像姜部长平时的风格。是因为被调侃而生气了吗。
“这个嘛，可能是因为害羞吧？”
“撒谎。您明明说了更令人羞涩的话。”
“什么话？是说今天一次还不够吗？”
敏京仿佛光是听着就觉得负担，扭过头去，摆出一副娇嗔的模样。
“害羞什么，性功能优秀可是值得骄傲的事。”
她哑口无言，只是反复拿起放下筷子。看样子是完全没了胃口。这样可不行。他亲手切下烤盘上熟透的排骨肉，用筷子夹着递了过去。
“啊~ 张嘴试试。”
敏京只是盯着利燮看。
“嘴，得张开啊。”
“那个……那个词……”
聪明的姜敏京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不决。连耳根都红透了。
“你在想什么呢？”
利燮促狭地问道。
‘张开。’
‘嘴也张开。’
这是昨夜她达到一次高潮后试图蜷缩身体时，他控制着她所说的话。她似乎也想起了那一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利燮眼前，那圆润的胸脯撩人地起伏着。仅用目光爱抚着，利燮的嘴也干得发紧。
“胳膊酸了。”
敏京没有张嘴，而是伸出握着筷子的手。
“张开，敏京啊。”
“您这是干嘛呀。”
“我不是早就疯了似的想给你塞进去吗。”
敏京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掠过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辨别究竟是何种感觉。惊慌、羞辱、困惑。无论是什么，都是能刺激利燮的情绪。
看着依旧伸出的手，敏京张开了嘴。下唇微微颤抖着，一点点地越张越大，靠近利燮递出的筷子尖。这样的敏京令人窒息，利燮也不由得张开了嘴。
肉和筷子一起进入了敏京的口中。看着她合拢的嘴唇，他轻轻抽出了筷子。敏京用力咀嚼着肉，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利燮的嘴唇。脸上带着一抹娇嗔的神情。
敏京看着烤盘上剩下的排骨说道。
“代表您就别吃了。”
“为什么。”
“就做一次吧。”
噗，笑声爆发出来。敏京不仅嘴上这么说，还把肉全部扫到自己面前。做完这些却不吃，只是喝了几口茶。连眼神也不与利燮对视，娇嗔地垂下眼帘，打开了平板电脑。
“关于W杂志画报拍摄的事，我来跟您汇报上午通话的内容。”
敏京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无论她说什么，都难以传入耳中。唯有那紧绷着、仿佛在呐喊的感官异常鲜明。利燮的目光扫过敏京的额头、敏京的眉毛、敏京的鼻梁。每一处都让人想要舔舐吞噬。
“您在听吗？”
敏京抬眼问道。利燮只是耸了耸肩。
“代表。”
“反正你也会随心所欲地做吧。”
敏京露出歉意的表情。
“闪光灯……”
“如果我晕倒了，你会给我做人工呼吸吧？”
“晕倒？您在开玩笑吧？”
她惊讶得仿佛要晕倒般问道。利燮只是拿起水杯，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敏京端着之前刮干净的装满肉的盘子，走到利燮身旁，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并说道。
“吃吧。”
“想做三次吗？”
“不是！”
“怕我晕倒？”
她的眼神中满是真切的担忧。她微微点了点头。利燮一把拉住敏京的手。或许是未料到他的反应，她轻易地失去平衡，身子倾斜。
她扶住利燮的肩膀，勉强保持距离，急促地喘息着。利燮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托住她倾斜的头，抬头凝视她。唇间滑落一声为难的叹息。
“放开我的手。”
她的声音故作镇定。
“你会后悔的。”
黑色的瞳孔闪烁着疑问的光芒。她像一只巧妙避开陷阱的灵巧小鸟，没有松开利燮的手。
“快疯了。想触碰你。”
利燮坦然公开了陷阱。
“所以，亲我一下吧。”
她像一只高傲的鸟儿，只是侧过头去。
“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
利燮原本放在她头上的手滑下，眼看就要抓住她的胸口。
“做，我做。”
她轻触了一下，吻上利燮的鼻梁。看着迅速逃开的敏京，利燮轻笑出声。
利燮将沉重的头向后仰去。自从开始担任代表职务以来，每天要听的事情、要判断的事务实在太多。仿佛站在令人眩晕的悬崖之上，又仿佛在看不到尽头的悬崖下仰望上方。茫然且恐惧。
桌上的铃声响了。
“是。”
— 代表，今晚的约会如果要赴约，现在差不多该出发了。要调整时间吗？
听到敏京的声音，僵硬的头脑仿佛被注入了氧气，瞬间变得柔软。是啊，虽然茫然、恐惧、负担沉重，但至少不会像被孤零零抛弃那样感到孤独。因为有姜敏京这个后援。
— 代表？
敏京的声音中透着担忧。我，疼啊。如果这样说的话，他会急忙进来吧？会像昨晚那样按住我的头吗？会歪着头试探着把手伸到我脖子上吗？原本想稍微戏弄一下敏京，但利燮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马上就出去。”
— 好的，代表。会让金代理在正门待命。
利燮缓缓地穿上西装外套。他讨厌独自前往约定地点的时光。如果能和敏京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回家就好了，可今晚的约会无法取消。
推开门走出去时，敏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恭敬地问候。公私分明是好事，但如果过于分明，反而会让人感到一丝失落。
利燮走到敏京面前站定。敏京端正地站着，摆出等待指示的姿态，对这样的她，连一句无聊的玩笑话都难以启齿。反而让人觉得，或许只有纯粹的公事关系时更为轻松……。利燮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可有可无的话。
“姜部长也下班吧。”
他本想说，等我约会结束后回去时会给你打电话。但又怕这话听起来像是让她一直待命的意思，于是尽可能斟酌着用词。如果能指定一个确切的时间就好了，可对方是个难以做到这一点的约会对象。还没等利燮把话说完，敏京便回答了。
“我再处理一点剩下的工作就下班。”
“就直接下班不行吗？”
体力肯定也快撑不住了吧。嗯，嗯……。
“其实，我在等全基本部长召唤。关于GV合作的紧急会议，我申请了时间，但一直没能定下来。他说下班前可能会有点空闲。我也收到了他下班会晚的消息。”
利燮猛地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泰俊燮部长？”
虽然没说出“为什么是你去找那家伙？”这种话，但他的心情已经足够不悦。不，泰俊燮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让姜敏京一整天都在待命。
“非得今天和泰俊燮开会吗？”
“如果和部长开会的话，我觉得就能和W杂志的首席编辑、我的朋友进行更深入的讨论。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对方光是GV帕特里克·福贝尔的采访就已经是个大项目，资源全开，如果再加上代表的拍摄，就必须尽量多争取一些准备时间。而且合作的事……”
利燮压不住涌上心头的烦躁，抬手打断了敏京的话。
“行了。姜部长自己看着办吧，好吧，和泰俊燮部长好好谈谈吧。”
“会议结束后我会立刻整理好内容并汇报。我会尽最大努力反映代表所想的方向。”
利燮的嘴角迸发出一声空虚的笑声。看到这笑声，敏京闭上了嘴。她用敏锐的眼神观察着上司的想法，似乎要消除利燮的不安和烦躁的根源，迅速而准确地说道。
“画报就以个人拍摄为界限，至于与福贝尔的采访，您可以适当地平衡个人交情和公司代表的立场。”
敏京似乎有些挂心的事，微微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继续说道。
“毕竟电子部门的智能手表会是主要的合作项目，所以这部分需要好好协调。我考虑了一下，如果时尚元素过于突出，电子部门内部可能会产生反对意见。可以让电子部门通过其他媒体先行发布策划文章，或者让时尚元素与电子主打产品加强关联……”
看来，姜敏京在公司事务上总是选择性地聪明，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对方的意图。但在这种时候，总不能问她今天几点回家，这种话是绝不能提的。至少，作为代表的起码威信，作为男人的起码自尊，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以近乎强迫症般熟练的外交礼仪，利燮尽量用宽容的语气说道。
“真可靠啊。那就先交给姜部长吧。我本来要亲自和本部长开会，但实在协调不了时间。”
敏京露出了罕见的灿烂笑容。
“好的，请您放心去赴约吧，代表。”
礼貌周到的问候。最终，利燮只能在这样的问候中被推着走出门去。哈……。利燮关上门，凝视了一会儿空气。
敏京在泰俊燮本部长的秘书杨智恩代理告知的会议时间前五分钟到达了。战略企划本部室，已经许久未曾来过。敏京走进本部室后才意识到，这是自己被调任为利燮随行秘书后第一次来到这里。本部室的崔龙元科长和杨智恩代理热情地打了招呼。据说接替敏京的朴智云部长正在外出。
“姜部长，真是好久不见了。”
“还以为您什么时候会来一趟呢。”
“是啊，就这样了。两位也好久不见。”
杨代理用她特有的节奏感和抑扬顿挫的优美音色问候，而崔龙元科长则眨了眨带着黑眼圈的眼睛，伸出手来握手。
“您过得还好吧？总觉得比在本部室工作时瘦了一些。”
“是吗？体重确实轻了大概两公斤。”
“部长，您有什么秘诀吗？完全没有赘肉，身材纤细又结实，怎么还能再瘦下去呢？”
杨代理似乎真心好奇地问道。
“啊……”
敏京听到她的问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体重减少的原因，但并没有特别想到的理由。杨代理似乎不太能忍受对话中的沉默，见敏京回答有些为难，便迅速转换了话题。
“您那边也经常加班吗？我们今天也是买了晚饭才过来的。”
“没错，是饭啊。晚饭总是随便对付一下。在这里的时候好歹还能一起出去吃，可一个人时就难免……”
“姜部长，您怎么这么可怜呢。这可是为了吃好活好才加班的呀。跟我们一起吃吧。”
虽然是亲切的提议，但却让人觉得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建议。敏京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好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
“那个……”
大概是觉得敏京的回答是一种保持距离的拒绝吧。杨智恩代理微微抿了抿嘴，瞥了敏京一眼，犹豫着说道。
“部长，我平时常听人说我很擅长交际。”
“是的，没错。杨代理确实很会交际。”
“是的。”
杨代理垂头丧气地回答后，一直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崔科长突然插话道。
“杨代理，看来你是因为没能和部长搞好关系而感到遗憾啊。”
“是吗？”
敏京睁大眼睛看着杨代理。杨代理突然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地辩解道。
“不，不是的。我很喜欢部长啊，我想更喜欢您一些。”
或许杨代理并不怎么喜欢敏京。想想看，和崔科长也没能有太多亲近的机会。
刚被分配到本部室时，泰俊燮本部长在重要活动前失踪了十天，之后本部长虽然回来了，但堆积如山的工作仍需处理。敏京一直紧绷着神经，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妥善推进工作上。
为了柔和地结束对话，敏京笑着说道。
“我也很喜欢两位，只是相处的时间太短，没能更亲近。”
“杨代理确实说过姜敏京部长就像小本部长一样。本部长是那种不太容易亲近的类型……”
这样说的崔龙元科长是个聪明却有些不善察言观色的类型。和敏京对上视线时，杨智恩代理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不是的。她压低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也是，毕竟被发现同时批评了两位上司。
“真是荣幸。如果我能达到本部长的一半就好了。”
敏京确认了一下时间，代替愣神的杨智恩代理敲了敲本部长办公室的门。
“本部长，我是姜敏京。”
“好的，请进。”
推门而入时，泰俊燮本部长手持手机，示意敏京坐到沙发那边。本部长结束通话的声音自然地传了过来。
“嗯，嗯。好的，对不起。嗯，没事。”
虽然身体半转着，脸没有完全露出来，但本部长脸上无疑带着平日难以想象的表情，微笑着。
“好的，谢谢。再稍等一下。”
结束通话后，他朝敏京走来。
“姜部长，实在抱歉。今天无论如何都调整不了日程。我之前有个约会，正在第三次说请稍等的时候……我没能冷漠地挂断电话。”
“没关系，总部长。感谢您抽出时间。”
泰俊燮的手机“嗡”地响了一声。虽然他握着手机，但没能完全遮住发信息的人的名字。读到名字的民景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泰俊燮朝民景露出一个微笑。
“你和宇京一起共事过吗？”
宇京。不是泰俊燮个人宣传事务外包给“艾布尔公司”的连宇京组长，而是直接称呼宇京。总部长自去年冬天失踪后，确立了作为前者的继承人地位。
正如民景所猜测的，连宇京是总部长失踪与回归的核心人物。如果他们仍是恋人关系，那便是内部认可的关系，以总部长的性格来看，甚至可能走到结婚这一步。民景的推测大体上似乎都正确。
面对总部长那仿佛在试探自己的目光，民景直视对方回答道。
“是的，我和连宇京组长在与总部长宣传工作相关的事宜上开过几次会。”
“看来姜部长是知道的。”
泰俊燮那剪短了刘海的说话方式令人熟悉。这是一种让对方慌乱、将其拉入自己节奏的压迫感。对于是否知道我和宇京关系的问题，民景挑选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我从未确认过。只是想想而已。”
泰俊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奇妙的笑意。他没有问是如何、何时、为何得知的，而是直接给出了评价。
“你的嘴很严，也没有好奇心。”
“并没有特别需要深入了解的理由。只是自然而然地推测出来的。”
他仿佛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双手一拍，唤起大家的注意。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吧。听听时尚部门对GV合作计划的构想。”
民景向泰俊燮总部长简要说明了准备好的计划、几个选项以及提议。一直默默聆听的总部长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GV公司的帕特里克·福贝尔和泰利燮代表有交情。”
“据我所知，今年初您在欧洲长期逗留时，参加了帕特里克·福贝尔夫人主办的为欠发达国家儿童举办的慈善活动，以及几次社交聚会，与他们加深了交情。私下里也接受过用餐邀请。”
俊燮只是点了点头。从中读出了即使有这样的交情却未能推进的理由，或许是因为这种交情可以忽略不计的怀疑。这也在预料之中。
“或许您也想在合作方面进一步发展，但当时没有时尚部门的职位，所以遇到了困难吧。”
“原来如此。福贝尔的首尔行程是2晚3天。因为大女儿是K-POP偶像的粉丝，所以是以家庭为单位来访。电子部门这边，智能手表的合作只剩下最终确定的阶段。实际上，虽然还未正式公布，但设计和方向性上已经推进了很多。”
“时尚品类我想推动能最突出手表特点的项目。”
泰俊燮抬起下巴，微微发出一声笑声。自然地将视线垂下，询问敏京。
“究竟，有什么时尚品类能让智能手表最为出彩呢？”
“如果按我的野心来说，是西装；至少也得是领带。”
西装？俊燮斜着嘴笑了笑，歪着头。
“看来你完全没有想搭便车的念头啊。”
“之前您提到的时候……”
“那时还在接触阶段，现在已是达成阶段。有私人交情的泰利燮代表当时也退出了。辛苦努力的是电子部门的同事们。如果在福贝尔访韩时提出过分的要求，连电子部门的合作都有可能泡汤。不是吗？”
俊燮只盯着敏京的嘴，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感觉这与其说是拒绝，更像是某种试探性的压力。究竟为什么？敏京集中注意力揣摩泰俊燮的意图。
敏京嘴角挂着微笑，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问道。
“抱歉，本部长。我有点困惑。我还以为本部长会更积极地给予支持……”
“为什么？”
“对泰利燮代表来说，这次是个重要的机会。您不是也知道吗。”
“我和泰利燮代表，关系不好。你不知道吗？”
“不是已经改善了吗？而且以前您也不讨厌他，至少泰利燮代表是这样的。”
泰俊燮像一个在不利球数下毫不犹豫朝好球区投出直球的投手一样问道。
“姜部长，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啊。仅仅是推测能力强，还是出于个人兴趣？”
敏京笑得更大声了一些。
“是工作的延伸，本部长。”
俊燮用指尖轻轻敲着椅子扶手。
“工作的延伸……为什么我觉得听起来像是私事呢？”
“您误会了。”
“画报、采访、合作。整整一天等着，现在坐在这里恳求的姜部长，一切都让我觉得是私事。”
敏京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不这样做的话，感觉喉咙都被压住了。现在是敏京对俊燮的直球挥棒的时机。
“是的，本部长。您说得对。我个人对工作业绩的渴望也是有的。”
“不会吧。我了解姜部长的工作风格。他不是那种会蛮干或不自然地推进事情的人。如果他真想推动这件事，姜部长早在被分配到泰利燮常务身边执行任务时就该有所行动了。至少在泰利燮常务接手时尚代表事务的一个月前，也该正式带着企划案来汇报。”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调动后忙于处理其他事务，有些手忙脚乱。说服代表也花了不少时间。”
“所以，这一切都是以姜部长的升迁和个人工作业绩的欲望为根基……”
俊燮略带荒唐地笑了笑。笑声停下后，他直勾勾地盯着敏京，嘴角无声地再次上扬。
“泰利燮代表，您不喜欢他，对吧？”
这是一个过去式的提问。敏京的喉咙干得发紧。
“部长，我……”
“不用回答。我知道。我也是个有推测能力的人。”
俊燮的一侧眉毛僵硬地绷紧。
“这是个重要的项目。不要掺杂私人感情。”
敏京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放松表情，辩解道。
“不会的。”
“延宇京对我说，TK的宣传模特应该由我来做。很可笑吧？在我自己眼里，我才是个模特。我哪有模特的资质啊，丢脸还差不多。”
所以，言下之意是，一直讨厌的男人却突然因为动心而恋爱得晕头转向的姜敏京，在你眼里泰燮才不是模特料吧。敏京像是嘴被封住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俊燮像是明白了什么，接连问道。
“泰利燮代表有闪光灯恐惧症，你知道吗？”
“他说没问题。”
“哈，真是绝了。”
绝了，大概是彻底疯了吧。
敏京用力反驳道。
“还有，画报模特的选择不是基于我的眼光，而是W杂志首席编辑的判断。身体管理已经系统性地进行了超过一个月，只等代表的同意信号，其他工作也都留有可能性，充分准备了。但结果上，从电子部门的立场来看，确实变成了突然的推进，对此我深感抱歉。我绝不会让电子部门蒙受损失。”
俊燮露出一副觉得有趣的表情。
“W杂志首席编辑……是朋友吧？和你同居15年的室友，申世雅编辑。W杂志无论画报结果如何都能获利，他们哪会关心对合作项目的影响或我们企业的形象呢？”
敏京缓缓吐出一口气。今天一天之内，他竟然已经调查得这么清楚了。调查完后，才现在把我叫来。
“至少，如果是利用的一方，那不是新世雅编辑，而是我，TK 姜敏京 部长。这一点希望您不要误会。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为您联系其他时尚杂志。”
“不必，实在没必要如此，姜敏京 部长。”
“再次重申，前者推动的合作项目不会对任何人造成损害……”
“好的，既然您说不会造成损害。那我该相信谁呢？姜敏京 部长？还是泰利燮 代表？你们两位现在还能做出冷静的判断吗？”
敏京紧紧咬住了下唇。
“我可以。我没有任何理由做不到。”
“是因为这个企划带来的成果吗？”
“是的，这是能够改变会长所重视的时尚方向的机会。”
“姜部长，您真是个坏人啊。”
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敏京如同被当头一棒，愣怔地望着泰俊燮，脸上满是茫然。
“凌晨简报会上，姜部长亲自汇报了画报的事，对吧？真是了不起的时刻。一个小小的部长，竟然直接向松柏斋报告了一个突破性的企划案，而且还是第一个。”
俊燮的话语中混杂着真相与误解。若要纠正这误解，敏京就不得不坦露对伊燮的真心。这是万万不可的，无论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作为推动合作的姜敏京 部长。
“连我的恋爱史都能看穿，眼光如此敏锐的姜部长，不可能不知道泰利燮 的状态吧。伊燮可能是第一次吧，把一个毫无免疫力的人这样动摇、搅乱，然后为了个人工作业绩和晋升而行动……最终按照计划巧妙地操控，甚至连身体都塑造好了，还把有闪光灯恐惧症的泰伊燮推到镜头前。真该说您厉害吗。”
“部长！”
敏京的声音微微颤抖，肩膀也开始轻微抖动，她不得不调整呼吸。
泰俊燮冷淡地说道。
“这是赞美。从公司利益的角度来看，您这边要好得多。合作的事就继续推进吧。哦，还有一句话。我对姜部长非常惜才。把您交给泰利燮 专务时，我感到很遗憾。坦白说，泰伊燮和姜敏京 部长，我之前不知道该对谁不满。但在和姜部长交谈之后，我明白了。”
俊燮像是完成了测试一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敏京也跟着起身，急切地说道。
“请再多解释一些，我还没完全听懂。”
“怎么会呢，您可是个聪明人。”
“部长。”
“我要说的就是。”
俊燮像是整理思绪般顿了一下，目光投向远方。再次将视线拉回，凝视敏京的眼神显得稍稍柔和了一些。
“姜部长理智冷静，真是万幸，项目进展不会受阻。那么我就放心大胆地推进吧。电子部门的抱怨我来处理。请用成果证明自己。”
“谢谢您。”
敏京深深鞠躬致意。
“为什么表情是这样？”
俊燮抬头看着敏京问道。敏京无法反问自己的表情怎么了，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
“我是否冒犯了科长您？”
“没有，绝对没有。”
“您也知道我粗鲁、傲慢、说话没礼貌。伊燮每次都责备我，说我像个流氓。”
哈，敏京短促地笑了一声。
“看来科长也同意这话。”
“没有，总部长。”
“您不太会说谎呢。这一点我也挺喜欢。”
敏京咽了口干涸的唾沫，抬头看向俊燮。像岩石般高大、坚硬、粗犷，擅长读懂人心，头脑异常聪明的流氓。必须判断泰俊燮是友是敌。
至少在项目上，他说会成为盟友，除此之外……。
想到这里，敏京感到一阵空虚。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泰伊燮的堂兄弟。集团的共同继承人，分庭抗礼的存在。对他而言，姜敏京不过是个在公司里好用的棋子罢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意义呢。
“除了合作项目，我还能在其他方面支持您吗？比如私人事务……”
“不用，绝对不行。”
面对果断的回答，俊燮像是“哦豁”般挑起一侧眉毛，又放了下来。
“拜托了，总部长。”
敏京带着一丝急切说道。俊燮轻笑了一声。
“看吧，科长果然是个坏人。”
“这是误会。”
是“坏人”的误会，还是“与泰伊燮恋爱”的误会，敏京没有明言，只是低下了头。不想再让自己的表情被看穿。
“请告诉我，我该如何帮助您。”
抬起视线时，俊燮笑着说道。
“指的是合作项目。”
“是的，总部长。我会整理出具体内容向您汇报。”
“谢谢您，姜敏京 科长。”
敏京走出总部长办公室时，感到背脊一阵冰凉。不知不觉间竟已渗出了冷汗。
该死，该死，真该死。
已经过了十点半。伊燮取消了约会，在上车前匆忙掏出手机。
[可能会晚点。]
[好的，知道了。]
两小时前收发的消息仅此而已。敏京没有再发来新的信息。伊燮拨通了敏京的电话，听着铃声，迈开了脚步。
— 是，代表。
是敏京的声音。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喉咙有些发痒。伊燮轻咳一声，确保声音不被察觉，然后开口说道。
“我，刚结束。”
— 是的，我收到了您约会延长的消息。
“太晚了吧？”
利燮一边说着，一边登上了等待中的车。
— 看来，您该休息了。明天凌晨还有运动。
真是冷酷的回答。利燮的肩膀无力地垂下，他一边拉下领带的结，一边说道。
“好的，那就这样。”
— 凌晨的运动要执行吗？
“不，不需要。”
— 好的……。
“那就这样。”
心灰意冷的利燮率先挂断了电话。真是该死。他向后仰头，闭上了眼睛。
利燮到达公寓地下停车场，送走司机后，上了电梯。电梯停在有他家的四楼，但他没有下。再次下到一楼的利燮走出了公寓楼。
他开始在清冷的夜风中慢慢行走。漫长的晚餐伴着红酒。虽然觉得自己没有喝到醉的程度，但似乎还是有些酒意上头。心脏怦怦直跳，脑海一片空白。
心跳加速的起点和主题模糊的思绪终结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有姜敏京的身影。甚至连这种感觉都开始变得熟悉。
走着走着，目光落在枝叶茂盛的树木和树上那片深蓝色的夜空上，不知不觉又绕回了那个地方。那个送敏京回家时告别过的路灯下。
利燮拿起了手机。按下按键，等待着敏京的声音。信号音持续了许久，最终传来了一段单调的提示音。
利燮将手机塞进口袋，目光飘向虚空。没有一丝云彩的夜空显得格外透明，一轮指甲形状的月亮悬挂其间。
“真美啊。”
月亮也是……。
想着姜敏京漫步时，连天上的月亮看起来都格外美丽。
这家伙是醉了，还是疯了？
然而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公主的故事，她曾许愿说：“请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我。”那位宠爱女儿的国王下令摘月。似乎明白了为何“摘下天上的月亮给你”会被当作爱的证明。
月亮很美，痴迷的眼神望去时更觉美丽，而美丽的东西总想送给心爱之人。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敏京。下垂的嘴角猛地扬起，带着几分活力。
“喂。”
— 代表，我没接到您的电话。
“没关系，是我打的。”
— 是的，有什么事吗？
“想问问要不要给你摘月亮。”
— 啊？
利燮无厘头地笑了。
“月夜里给你打电话，你就不能切换一下模式吗。”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以为会听到笑声，利燮竖起耳朵仔细听。等了许久，传来的却只是一个毫无笑意的单字感叹。
— 嗯……。
“什么嗯啊。”
— 如果切换模式，我该说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似乎太过认真，以至于利燮找不到答案。
— 时间太晚了，没法过去。刚才也跟您说过了。
哎，这家伙真把我当那种满脑子只有那件事的人看待。虽然被这样对待也没法反驳，但总之心情并不怎么愉快。
“你，除了那件事，就没别的话可说了吗？”
— 啊，我正在整理与部长开会的内容。基于会议讨论，我也和W杂志的编辑交流过了。首先，今天从部长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姜敏京。”
利燮打断了敏京的话。呼，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我还以为我来上班了呢。谁让你切换到姜部长模式的。”
— 啊啊，是的……。
话尾低垂下去，不知怎的，感觉有些疲惫。
“时间晚了，睡吧。”
利燮准备挂断电话，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在触碰手机屏幕之前，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 那个……。
他连忙将手机重新贴到耳边。
“嘿，说吧。”
— 你不在家，是在外面吗？
“怎么了。”
— 感觉像是。
“没错，我在赏月呢。”
敏京又沉默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切换模式后的敏京似乎一下子变得不善言辞。
“月亮真美。”
— 月亮？
她的反应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美得想摘下来送给你。”
又是沉默。想必是愣住了吧。自己可能没察觉，脸颊微微鼓起的样子。想到敏京那副表情，利燮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心想不能再让她尴尬了，还是挂断电话让她好好休息吧，正这么打算着。
— 那就摘给我吧。
正看着地面上投下的影子，利燮猛地抬起头。
— 我出去。
“你要出来？”
— 去看月亮。
咚，咚。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这里是，嗯……就在你们小区前面，那儿。”
— 好。
哈，哈。挂断电话后，利燮急忙翻找口袋，掏出几粒薄荷糖塞进嘴里。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感觉等了十分钟，但其实连一分钟都没过去。他也想过是否去小区入口等着，但又怕万一错过，还是决定在电话里说好的地方等着。
等待变得有些无聊，他抬头仰望天空。看着天上的月亮，缓缓挪动脚步，变换位置。他想找到一个能最好地欣赏月亮的地方。
利燮从小就喜欢那有着兔子捣年糕的月亮。不管他走到哪里，月亮总是静静地从高处跟随着，俯视着他。他觉得月亮虽然对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但其实每个人看到的月亮都是不同的。
否则，它怎么可能只跟着我一个人呢。
这是儿时利燮的秘密。那时的利燮喜欢星星如宝石般闪耀，喜欢天空湛蓝如洗，喜欢云朵如棉花糖般柔软。
满是陨石坑的月亮，无法沐浴阳光的月之背面，仅仅是光线散射的天空，只是核聚变反应的星星……。
科学对年幼的利燮来说，是令人失望且冷酷无情的东西。
作为一名完美的文科型人类，利燮将手伸向脸前的虚空，用手指勾勒出一个框架，将月亮框入其中。
“代表。”
无声无息走近的敏京叫住了他。她是个对冷酷科学极其擅长，甚至毕业于科学高中的人。
“过来。”
“啊？”
利燮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将她夹在中间，双手斜斜地向上伸展。敏京几乎贴着利燮的胸膛站立，抬头仰望。
“看好了。”
利燮张开双腿，调整高度与敏京的视线齐平，然后用手指勾画出一个方形框架。
“月亮，看见了吗？”
敏京握住利燮的手腕，认真地调整框架的位置，仿佛一位科学家通过望远镜观测月亮一般。
“看见了。”
“框里的这个月亮是姜敏京的。”
敏京没有说话，似乎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利燮换了一个更容易回答的问题。
“我给你摘了月亮？”
“对。”
“漂亮吗？”
“对。”
敏京凝望着月亮，问道。
“代表，您是不是有点醉了？”
真是冷静啊。利燮低头一笑，笑着笑着，脸便埋进了敏京的肩膀，悄悄地将嘴唇移向她的颈后。
“可能会有人经过……”
“他们会以为我醉了。”
敏京握住利燮用来勾画框架的拇指和食指，用自己的手紧紧攥住，贴在腹前，摆出后抱的姿势，说道。
“谢谢你为我摘下月亮。”
“真心话？”
“对，我心情变好了。”
听到这温柔的回答，利燮也感到心情如飞一般轻快。
“每次看到月亮……都会想起吧。”
“对，是你的。是你为了地球上所有生命，将月亮重新送回天空的月亮。每次看到，都会感到自豪。”
敏京微微颤动着笑了。就在不久前，他还想着要吻她，但现在不吻也无妨。她将头靠在利燮的胸膛上，久久地仰望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