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在玄关处下车,穿上鞋子后伸出手来。敏京像是习惯了一般,将自己的手放在利燮的手上。紧紧握住后,她将脚塞进玄关处特意转好方便穿的低跟鞋里。利燮自然地屈膝蹲下,帮她调整好鞋跟,以免压塌。期间,敏京的手指埋进了利燮的头发中。
“有点肿了。”
利燮用手轻轻抚过敏京的脚踝和脚背。揉捏了几下小腿后,敏京缩了缩肩膀。
“别弄了,痒。”
利燮有些不舍地从小腿上收回手,站起身时,轻轻吻了吻她圆鼓鼓的肚子。用手掌包住时,感受到“砰”的一声胎动。
“真是个急躁的小家伙。”
“看来是的。”
敏京瞥了一眼他的脸。是你的儿子啊。虽然没说出口,但她并未刻意隐藏这样的心思。
得到善爱的许可后,善爱说服了会长和父亲,婚事得以顺利进行。在求婚那年的晚秋举行了婚礼,敏京和利燮不得不开始长距离的新婚生活,而不是长距离的恋爱。结婚并不意味着在华分公司负责人的敏京能突然回到首尔。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敏京本人的意愿也十分坚定,利燮对此也完全赞同。
与此同时,俊燮的妻子宇京在结婚的同时怀孕,到利燮结婚时,肚子已经明显隆起。说是因为是宝贝所以格外珍爱,可婚礼一结束就让她怀孕,这人未免太不正常。然而,家里的长辈却不时开着令人负担的玩笑,说利燮你结了婚也要赶紧生个孩子。
孩子什么的。
利燮因为长距离新婚而心力交瘁。尽管周围压力重重,他的决心却坚定不移。会长和善爱的催促,他都以轻松的笑容敷衍过去,始终坚持彻底避孕。他绝不想让敏京独自一人在中国怀孕。他的这种令人心酸的长距离新婚持续了十个多月。
在敏京确定回总部的那天,利燮兴奋得一整天都无法专心工作。他毫不犹豫地搭乘飞机飞往上海,紧紧抱住了她。他以为这是完美的时机,但在怀孕这件事上,完美这个词并不适用。整整半年多,敏京饱受孕吐折磨。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开会,用吸管杯一点点喝着米汤,利燮心痛得几乎想大哭一场。
“跟利燮一模一样。怎么连孕吐都一样呢。”
善爱说了句不算安慰的安慰话。敏京看着利燮的脸色有些微妙地暗了下来。还要再养一个跟你一样的男人啊。她的表情在为难与困惑之间徘徊,却突然因为善爱的一句话而豁然开朗。
“泰利燮小时候有多漂亮啊。比秀珍还像女孩子似的漂亮。从新生儿时起,四肢就长得那么修长挺拔。看到立体超声波照片,简直一模一样。生下来吧,孕吐的苦都会忘记,会有成就感的。”
看着泰利燮的两位女性的眼中同时闪起了星星。母亲眼中的星星姑且不论,姜敏京眼中闪烁的星星所传递的信息,泰利燮决定深深铭记于心。一辈子都要好好管理外貌啊。泰利燮下定了决心。
这是周日傍晚时分。姜敏京和泰利燮准备好外出,前往松柏斋。虽然善爱劝说如果累就不用去,会长也这样说过,但姜敏京还是想参加松柏斋的晚餐。
“反正也得去拜见母亲和父亲啊。”
泰瑞宇副会长,泰利燮的父亲,去年冬天结束了漫长的欧洲分公司流放生活,回到了总部。会长判断泰利燮结婚后在物产的地位已经稳固,尽管只是个闲职,但还是允许他回归总部。因为父子关系并不算差,姜敏京与泰瑞宇的关系也算融洽。泰瑞宇对姜敏京的态度一如对泰利燮,在公司事务上颇为尊重她。
“我呢,还有就是松柏斋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姜敏京又说出了一个必须去松柏斋的理由。看来她简直是松柏斋体质。婚前泰利燮的担忧显得可笑,姜敏京并没有觉得TK集团长孙媳妇的角色有多么艰难。
相比事事操心、追求完美的善爱,姜敏京的态度显得从容而淡漠,但她处理家务大事小情的方式如同处理公司事务,按重要性分类,干净利落,极其高效。起初善爱还提心吊胆地观察着,神经紧绷,但不知从何时起,也开始顺着姜敏京的风格行事。
姜敏京难得胃口大开,满怀期待地说道。
“松柏斋的餐点每周都会更换厨师,菜单完全不同,真是神奇。”
“确实,孕吐的时候去那里也能吃点东西。”
姜敏京在松柏斋用筷子夹过两次以上的食物,无论是北京烤鸭这样的中式主菜,还是腌制类食品,亦或是日式厨师做的冰沙,第二天必定会送到泰利燮家中。这是会长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七月的松柏斋满目青翠。环绕的松树上空展开的湛蓝天色令人陶醉,庭院中铺满的金色草坪也正值最美的时节。走进庭院的泰利燮停下了脚步,嘴巴张得老大。姜敏京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那都是些什么啊。”
在松柏斋雅致而高贵的庭院中央,摆放着好几只巨大的动物动画角色模型。
“看来是佳仁喜欢的东西呢。”
俊燮的女儿泰佳仁长得酷似俊燮的母亲,也就是利燮的小姑妈,拥有如洋娃娃般美丽的容貌,但却继承了父亲的钢铁般的体力。她的发育异常迅速,未满周岁时便已能咚咚咚地快步行走,到了18个月大时,简直就像会飞一样。说起话来更是滔滔不绝。为了让泰佳人多来一次松柏斋,会长甚至特意摆放了那种大头玩偶角色。
“如果我们的小利燮也出生了,我会在那边摆上一排大大的机器人模型。”
利燮自信满满地说着,敏京则笑着点头。
他们两人是最后到的。踏入松柏斋主楼时,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快进来。婚后总是迟到的我们利燮夫妇。”
身穿华丽设计服装的大姑妈用戏剧化的语气调侃道。
“我都说别来了。身体沉重,敏京还要上班,周末应该休息的……”
“说说而已,新婚的气息还是那么浓。”
善爱拉着敏京的手,率先带她到餐桌旁坐下。路上累不累?想喝点什么,果汁好吗?她关切的声音充满温柔。
庭院被弄成那副模样,可泰俊燮今天还是独自一人来到松柏斋。婚前让妻子受尽委屈的抗议,他到底要持续到何时?利燮朝泰俊燮招手示意他出来,在外面狠狠数落了一番后,才走进餐厅。
“三叔- !”
一声洪亮的呼喊传来,那是叫利燮的声音。看来在这期间,俊燮的妻子带着佳人单独过来了。
“利叔叔,三叔- !”
活力四射的佳人以要撞上利燮腿的气势全速冲来。不是三叔,是五叔啊。利燮一把抱起佳人,与敏京对视一笑。
利燮带着佳人走向布置成波比游乐园的庭院,随后陪同会长一起,俊燮也走向庭院。其他男人们在客厅里闲聊,旁边则是秀珍的儿子在内,所有孩子都聚在一起玩游戏,头挨着头。
大姑妈智允、善爱、秀珍,以及两位儿媳坐在餐厅里,悠闲地聊着各种话题。坐在敏京旁边的俊燮妻子宇京正在说,俊燮婚后完全变了一个人。
敏京转头望向与庭院相连的大落地窗外。那个曾被她评价为如岩石般粗犷沉稳、头脑异常聪明的流氓泰俊燮,此刻正跪在地上,为佳人系着连衣裙的蝴蝶结带子。
“真是温柔啊。”
大姑妈智允轻轻左右摇头。
“俊燮哥哥,婚后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以前冷酷得有些可怕,看起来毫无破绽。”
秀珍附和着智允的话。
是吗,仅仅是这样就算是温柔吗?比起泰利燮来,这种程度不过是基本中的基本罢了。
姜敏京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抿了一口果汁。
“说起来,你丈夫也很温柔吧?”
智允突然向姜敏京抛出了这个问题。
啊……
姜敏京不禁有些发热,担心自己的内心想法是否被看穿了。
“当然啦,很温柔。我们家哥哥对姐姐多好啊。”
姜敏京还没来得及回答,秀珍便替她答道。
“对吧?泰利燮虽然有些冷漠,但其实很有温情,对吧?”
智允睁大她涂着浓重眼线的眼睛,催促姜敏京回答。
“是不是甜得像蜜一样?说来听听嘛,嗯?”
该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才好呢?
姜敏京迅速在脑海中筛选着泰利燮对她的种种温柔。
得把握好分寸,在适当的界限内举出例子。
运动鞋的鞋带,结婚后我一次都没系过。肚子大了以后,他总是把手伸进鞋子里帮我撑开,好让我穿得舒服。孕期晨吐时,他陪着我一起饿,体重掉了三公斤。啊,这件事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有人说他太特别,有人说他借晨吐的借口故意不吃,泰利燮还因此被取笑。
吃一颗糖果、拆一包零食,他总是先剥开包装再递给我。有好吃的食物时,他总是先盛到我面前的盘子里。
每天早上上班前,他都会帮我把要穿的衣服搭配好,连配饰、手表、手包和鞋子都选好。因为我不太擅长这些。或许是因为我穿了十多年黑色西装,早就腻了,所以他才这么做……
没错,上车下车时他会帮我扶着门。穿宽大裙子坐车时,他会在关门前帮我整理好拖到地上的裙摆。
脑海中浮现的温柔举动多得数不胜数,却完全无法给这些温柔排个高下。姜敏京迟迟开不了口,这时善爱站了出来。
“姐姐,够了。别为难她了。”
智允露出“这样吗?这是个为难的问题吗?”的表情看着姜敏京。姜敏京因为满脑子都是温柔的泰利燮,独自感到尴尬和难为情,只能干笑。
在庭院里的泰利燮陪着会长走了进来,泰俊燮抱着佳人跟在后面。泰利燮走到姜敏京身边,拿起已经开始融化冰块的果汁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是敏京的杯子吧。”
善爱突然低声“唔……”了一声。
“说起来,像你这么有洁癖的人,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拿起敏京的杯子就喝……我当时……”
善爱的话只有泰利燮和姜敏京能听到。泰利燮笑着将姜敏京的头发拨到耳后。或许是果汁杯上的水珠沾到了他的手上,冰凉的触感让姜敏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厨师前来传达晚餐即将开始的问候。今天是中餐啊。不知道有没有蒜香虾球。敏京满怀期待地认真听着菜单的讲解。
窗外与庭院相连的天空开始染上红色的晚霞。
— 完 —